操屯兵日久，欲要进兵，又被马超拒守;
欲收兵回，又恐被蜀兵耻笑：心中犹豫不决。
适庖官进鸡汤。操见碗中有鸡肋，因而有感于怀。
正沉吟间，夏侯惇入帐，禀请夜间口号。
操随口曰"鸡肋!鸡肋，"悖传令众官，都称"鸡肋"。
行军主簿杨修，见传"鸡肋"二字，使教随行军士，
各收拾行装，准备归程。有人报知夏侯惇。惇大惊，
遂请杨修至帐中问曰"公何收拾行装?"修曰"以今夜号令，
便知魏王不日将退兵归也: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今进不能胜，退恐人笑，在此无益，不如早归:来日魏王必班师矣。
故先收拾行装，免得临行慌乱。"夏侯惇曰"公真知魏王肺腑也，"
遂亦收拾行装。于是寨中诸将，无不准备归计。
当夜曹操心乱，不能稳睡，遂手提钢斧，绕寨私行。
只见夏侯惇寨内军士，各准备行装。
操大惊，急回怅召惇问其故，惇曰:"主簿杨德祖先知大王欲归之意。"
操唤杨修问之，修以鸡肋之意对。操大怒曰"汝怎敢造言，乱我军心，"
喝刀斧手推出斩之，将首级号令于辕门外。
原来杨修为人恃才放旷，数犯曹操之忌:操尝造花园一所;
造成，操往观之，不置褒贬，只取笔于门上书一"活"字而去。
人皆不晓其意，修曰"‘门'内添‘活'字，乃‘阔'字也。
悉相嫌园门阔耳。"于是再筑墙围，改造停当，又请操观之。
操大喜，问曰"谁知吾意?"左右曰"杨修也。"操虽称美，心甚忌之。
又一日，塞北送酥一金至。操自写"一合酥"三字于盒上，置之案头。
修入见之，竟取匙与众分食讫，操问其故，
修答曰:"盒上明书‘一人一...

我从街上走过…一个衰弱不堪的穷苦老人拦住了我。
红肿的、含泪的眼睛，发青的嘴唇，粗劣破烂的衣衫，
留着血的伤口……哦，贫困已经把
这个不幸的生灵啃噬到多么不像样的地步!
他向我伸出一只通红的、肿胀的、肮脏的手……他在呻吟，
他在哼哼唧唧主地求援。
我摸索着身上所有的衣袋……没摸到钱包，没摸到表，
甚至没摸到一块手绢---我什么东西也没带上。而乞丐在等待……
他...

我小时候，家在哈佛尔，并不是有钱的人家，也就是刚刚够生活罢了。
我父亲做着事，很晚才从办公室回来，挣的钱不多。我有两个姐姐。
我母亲对我们的拮据生活感到非常痛苦。那时家里样样都要节省，
有人请吃饭是从来不敢答应的，以免回请;买日用品也是常常买减价的，
买拍卖的底货、姐姐的长袍是自己做的，买十五个铜子一米的花边，
常常要在价钱上计较半天。
可是每星期日，我们都要衣冠整齐地到海边我栈桥上去散步。
那时候，只要一看见从远方回来的大海船开进港口来，
父亲总要说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
"唉!如果于勒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父亲的弟弟于勒叔叔，那时候是全家唯一的希望，
在这以前则是全家的恐怖。
据说他当初行为不正，糟蹋钱。在穷人家，这是大的罪恶。
在有钱的人家，一个人好玩乐无非算作糊涂荒唐，
大家笑嘻嘻地称他一声"花花公子"。在生活困难的人家，
一个人要是逼得父母动老本，那就是坏蛋，就是流氓，就是无赖了。
于勒叔叔把自己应得的部分遗产吃得一干二净之后，
还大大占用了我父亲应得的那一部分。
人们按照当时的惯例，把他送上从哈佛尔到纽约的商船，
打发他到美洲去。
我这位于勒叔叔一到那里就做上了不知什么买卖，
不久就写信来说，他赚了点钱，并且希望能够赔偿我父亲的损失。
这封信使我们家里人深切感动。于勒，大家都认为分文不值的于勒，
一下子成了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人。
两年后又接到第二封信，信上说"亲爱的菲利普，我给你写这封信，
免得你担心我的健康。我身体很好。买卖也好。
明天我就动身去南美作长期旅行。
也许要好几年不给你写信。如果真不给你写信，你也不必担心。
我发了财就会回哈佛尔的。我希望为期不远，
那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快活地过日子了。"
这封信成了我们家里的福音书有机会就要拿出来念，见人就拿出来给他看。
果然，十年之久，于勒叔叔没再来信，可是父亲的希望却与日俱增。
母亲也常常说"只要这个好心的于勒一回来，我们的境况就不同了。
他，可真算得一个有办法的人。"
于是每星期日，一看见大轮船喷着黑烟从天边驶过来，
父亲总是重复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
"唉!如果于勒竞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那时候大家简直好像马上就会看见他挥着手帕喊着:"喂!菲利普，"
对于叔叔回国这桩十拿九稳的事，大家还拟定了上千种计划，
甚至计划到要用这位叔叔的钱置一所别墅。
我不敢肯定父亲对于这个计划是不是进行了商谈。
我大姐那时二十八岁，二姐二十六岁。
她们老找不着对象，这是全家都十分发愁的事。
终于有一个看中二姐的人上门来了。他是公务员，没有什么钱，
但是诚实可靠。我总认为这个青年之所以不再迟疑而下决心求婚，
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们给他看了于勒叔叔的信。
我们家赶忙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决定在举行婚礼之后全家到哲尔赛岛去游玩，
一次。哲尔赛岛是穷人们理想的游玩的地方，这个小岛是属英国管的。
路并不远，乘小轮船渡过海，便到了。因此，一个法国人只要航行两点钟，
就可以到一个邻国，看看这个国内的民族，
并且研究一下这个不列颠国旗覆盖着的岛上的风俗习惯。
哲尔赛的旅行成了我们的心事，成了我们时时刻刻的渴望和梦想，
后来我们终于动身了。我们上了轮船，离开我桥，
在一片平静的好似绿色大理石桌面的海上驶向远处。
正如那些不常旅行的人们一样，我们感到快活而骄傲。
父亲忽然看见两位先生在请两位打扮很漂亮的太太吃牡蛎。
一个衣服褪楼的年老水手拿小刀一下撬开牡蛎，递给两位先生，
再由他们递给两位太太。她们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着牡蛎，
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
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海里。
毫无疑义，父亲是被这种高贵的吃法打动了，
走到我母亲和两个姐姐身边问"你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牡蛎?"
母亲有点迟疑不决，她怕花钱;但是两个姐姐赞...

我与父亲不相见己二年余了，我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
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
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
父亲说，"事己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
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气丧事完毕，
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使须渡江到浦口，
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
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
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贴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
北京己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
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再三劝他不必去;
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
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
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
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
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
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座位。他嘱我路上小心，
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
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只是白托!
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
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

那天早晨上学，我去得很晚，心里很怕韩麦尔先生骂我，
况且他说过要问我们分词，可是我连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我想就别上学了，到野外去玩玩吧。
天气那么暖和，那么晴朗!
画眉在树林边婉转地唱歌;锯木厂后边草地上，普鲁士兵正在操练。
这些景象，比分词用法有趣多了;可是我还能管住自己，急忙向学校跑去。
我走过镇公所的时候，看见许多人站在布告牌前边。
近两年来，我们的一切坏消息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败仗啦，征发啦，
司令部的各种命令啦。一一我也不停步，只在心里思量"又出了什么事啦?"
铁匠华希特带着他的徒弟也挤在那里看布告。
他看见我在广场上跑过，就向我喊"用不着那么快呀，孩子，
你反正是来得及赶到学校的，"
我想他在拿我开玩笑，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韩麦尔先生的小院子里。
平常日子，学校开始上课的时候，总有一阵喧闹，
就是在街上也能听到。开课桌啦，关课桌啦，
大家怕吵捂着耳朵大声背书啦……还有老师拿着大铁戎尺在桌子上紧敲着:
"静一点，静一点…
我本来打算趁那一阵喧闹偷偷地溜到我的座位上去;
可是那一天，一切偏安安静静的，跟星期日的早晨一样。我从开着的窗子望进去，
看见同学们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了;韩麦尔先生呢，踱来踱去，
胳膊底下抉污着那怕人的铁戒尺。我只好推开门，当着大家的面走进静悄悄的教室。
你们可以想象，我那时脸多么红，心多么慌!
可是，一点儿也没有什么。韩麦尔先生见了我，很温和地说:"快坐好，小弗郎士，
我们就要开始上课，不等你了。"我一纵身跨过板凳就坐下。
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儿，我才注意到，我们的老师今天穿上了他那件挺漂亮的绿色礼服，
打着皱边的领结，戴着那顶绣边的小黑丝帽。这套衣帽，
他只在督学来视察或者发奖的日子才穿戴。而且整个教室有一种不平常的严肃的气氛。
使我吃惊的，后边几排一向空着的板凳上坐着好些镇上的人，
他们也跟我们一样肃静。其中有郝支二老头儿，戴着他那顶三角帽，有从前的镇长，
从前的邮递员，还有些旁的人。个个看来都很忧愁。还带着一本书边破了的初级读本，
他把书翻开，摊在膝头上，书上横放着他那副大眼镜。
我看见这些情形，正在诧异，韩麦尔先生已经坐上椅子，像刚才对我说话那样，
又柔和又严肃地对我们说:"我的孩子们，这是我后一次给你们上课了。
柏林已经来了命令，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学校只许教德语了。
新老师明天就到今天是你才门后一堂法语课，我希望你们多多用心学?习。
?我听了这几句话，心里万分难过。啊，那些坏家伙，
他们贴在镇公所布告牌上的，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我的后一堂法语课!
我几乎还不会作文呢!我再也不能学法语了!难道这样就算了吗？
我从前没好好学习，旷了课去找鸟窝，到萨尔河上去溜冰……想起这些，
我多么懊悔!我这些课本，语法啦，历史啦，刚才我还觉得那么讨厌，
带着又那么重，现在都好像是我的老朋友，舍不得跟它们分手了。
还有韩麦尔先生也一样，他就要离开了，我再也不能看见他了!
想起这些，我忘了他给我的惩罚，忘了我挨的戒尺。
可怜的人!
他穿上那套漂亮的礼服，原来是为了纪念这后一课!现在我明白了，
镇上那些老年人为什么来坐在教室里。这好像告诉我，
他们也懊悔当初没常到学校里来。他们像是用这种方式来感谢我们老师四十年来忠诚服务，
来表示对就要失去的国土的敬意。
我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见老师叫我的名字。
轮到我背书了。天啊，如果我能把那条出名难学的分词用法从头?
到尾说出来，声音响亮，口齿清楚，又没有一点儿错误，...

那只不过是一双平凡的胶靴。
它曾踏过雨天积水的洼地，踩过烈日底下烘热的泥沙，
可却没有人曾去过问它:"你冷吗?你热吗?你累吗?"
我们都把这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只不过是一双不起眼的胶靴，
黑黝黝的，没能让人提起劲去多看一眼。于是，属于主人的故事，
胶靴只能待在角落里身兼说故事者和听故事者的角色，
悄悄地表演着一出又一出无言的默剧。
对于这双只值区区几元马币的胶靴，丈夫和孩子们都不屑去管它。
但母亲却把它当作宝贝，每次穿着过后都是又抹又拭的，
仿佛在为洗澡后全身湿透的宝贝孩子抹干身子一样，
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用心。每回看见她弯着身体细心地抹鞋的背影，
我仿佛看到了那女人微扬的嘴角在频频地牵动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正打从心中缓缓升起，
飘到脸上变成一抹清丽的微笑。偶尔发现我站在身后，把头回转时，
我又好似看到了一位待嫁姑娘的羞板:面孔，脸上掠过一抹浅笑，
又急急地转过头去了。
实际上，她老了。穿起胶靴的不再是那位短发齐肩、
身材苗条的年轻姑娘了。岁月催人老又老，她，
发上的霜经过多少个去而复返的春夏秋冬，已缓缓地加深、扩散，
皱纹也逐年逐月逐日的增多，一如青春岁月遗留的尾巴，
在她的脸上形成智慧成熟的光华们。而那双胶靴，却依旧守在她的身边，
犹如忠心的仆人，不去不离，不舍不弃。
其实那真的是一双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胶靴，既没有孩子们爱看的亮丽色调，
朴素无华的外貌更是难教人去多望一眼。但对母亲而言，简单就是美，
耐用重要:它使主人的脚免于终日碰水，延迟了风湿关节痛的到来呢!
其实这胶靴并非如其外貌般温取'"它在主人的小腿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久久不褪，像是留下了其一生为主人效芳的印记。
腿上的血痕让她觉得自己像装上义腿一样，引来许多人好奇异样的眼光。
她，不在乎。她还是依旧穿上那双胶靴忙碌地干活，
就像那双胶靴毫无怨言默默地为她服务一样...

他是个年纪六十上下的老人，戴着一顶灰突突的旧时殖民官员戴的那种帽子，
身上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色长袖上衣;长袖卷得老高，露出一截焦黄皮肤的臂膀
以及突兀得异常扎眼的肘骨。
他把妈妈递给他的剪刀端详了半天，说:"阿嫂，早就该拿来磨了，
这是把好剪，生锈就可惜了。"妈妈问"多少工钱呢?"他答"八毛钱。"
妈妈轻轻"哦"了一声，道:"好贵，能不能算便宜些?"他大力的摇摇头，
咧开一嘴污黄的批牙."这是公道价钱。"顿一顿，又摇摇头:"不行。"
妈妈于是笑道"好吧，就八毛。"
他停住脚踏车，把车子一脚勾上，稳住了，从车尾箱里拿出工具盒，
抖开盖着的一块破布，把里头的工具一件件拣出来。那是各型各类的工具，
有平面的、有凹面的、有弯曲面的，还有一种掣动把柄就呼呼旋转的石砾。
老人在路旁摆开了阵势，渐渐就有别人拢上来了。他总是那副口气，
出了价就一概不减;有三个妇人守着刀剪快快走开，口中嘟哝，"
一毛也不减，做什么生意，"
那时是黄昏时分，路上放了工回家的人来来往往的赶着路，
但对这个孤伶伶的老人发生兴趣的也只是几个小孩子。
他们或蹲或站，或倚着老人的脚踏车;他们歪着脑袋瞟着地上的工具，
互相悄声询问:"这是什么?"或用手偷偷触摸一下石砾，
然后咕咕咕咕的嘻笑一通，一两个胆子较大的就腼腼腆腆的问"老伯，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老头却仿佛根本不知道周遭围着一群孩子，只是闷声不响的低头干活。
他的工夫很仔细，这儿在坐锥，那儿磨磨，且时不时用块破布试剪，
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就把剪子贴近旋转的石砾，嗤嗤的迸出火花，
然后在抵上又刮又削又刨，先是用平面的，再用...

我打猎回来，沿着花园的荫路行走。我的狗跑在我的前面。
忽然，它缩短步伐，开始潜行，似乎在寻觅猎物。
我沿着荫路望去，见有一只嘴部嫩黄，头生柔毛的小麻雀。
因为风势很猛，正狂摇着路旁的桦树二，它从巢中掉下来了，立着不能动
失望地拍打着尚未丰满的羽翼。
我的狗慢慢地走近它。突然，从身旁的树上落下一只头毛灰黑的老麻雀，
势如飞石一般，正落在狗的鼻前。老麻雀惊惶万状，倒竖了全身的羽毛，
发出绝望而哀求的叫声，两次投向那齿牙发光的张大的口边。
它为救护而来。它用自己的身体庇护着自己的小雀儿…·
它整个身...

他是一只海鸥
风口浪尖曾是他高歌之处
虽然惊涛骇浪险将他倾覆
但考验过的生命岂不更坚实?
也有漂流的海藻
在阳光照不到的水底
自夸适应环境的能力
也有搁浅的贝壳
在激浪卷不到的角落
炫耀花纹的美丽
他只有沉默的苦...

美不美故乡水
我的血脉里
本就贯串着万缕乡情
贯串着一股执着的传统
当第一个水泡破土而出
我就呼吸着故乡甜美的空气
那润湿的土壤
是汩汩的生命之源
多少年了
流不完汲不尽
我的血液己溶入
...

花鸟草虫，凡是上得画的，那原物往往也叫人喜爱。
蜜蜂是画家的爱物，我却总不大喜欢。说起来可笑，
小时候有一回上树掐海棠花，不想叫蜜蜂扎了一下，
痛得我差点儿跌下来。大人告诉我，蜜蜂轻易不婪人，
准是误以为你要伤害它，才刺;一刺，它自己就耗尽了生命，也活不久了。
我听了，觉得那蜜蜂可怜，原谅它了。
可是从此以后，每逢看见蜜蜂，感情上疙疙瘩瘩的，总不怎么舒服。
今年四月，我到广东从化温泉小住了几天。那里四围是山，
环抱着一潭春水。那又浓又翠的景色，简直是一幅青绿山水画。
刚去的当晚是个阴天，偶尔倚着楼窗一望，奇怪啊，
怎么楼前凭空涌起那么多黑黝黝的小山，一重一重的，起伏不断.
记得楼前是一片园林，不是山。
这到底是什么幻景呢赶到天明一看，忍不住笑了。
原来是满野的荔枝树，一棵连一棵，每棵的叶子都密得不透缝，
黑夜看去，可不就像小山似的!
荔枝也许是世上鲜美的水果。苏东坡写过这样的诗句:
"日咬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可见荔枝的妙处。
偏偏我来得不是时候，荔枝刚开花。满树浅黄色的小花，
并不出众。新发的嫩叶，颜色淡红，比花倒还中看些。
从开花到呆子成熟，大约得三个月，看来我是等不及在这儿吃鲜荔枝了。
吃鲜荔枝蜜，倒是时候。有人也许没听说这稀罕物儿吧?从
化的荔枝树多得像汪洋大海，开花时节，那蜜蜂满野嘎嘎嗡嗡，忙得忘记早晚。
荔枝蜜的特点是成色纯，养分多。住在温泉的人多半喜欢吃这种蜜，滋养身体。
热心肠的同志送给我两瓶。一开瓶子塞儿，就是那么一股甜香;调上半杯一喝，
甜香里带着股清气，很有点鲜荔枝的味儿。喝着这样的好蜜，
你会觉得生活都是甜的呢。
我不觉动了情，想去看看一向不大喜欢的蜜蜂。
荔枝林深处，隐隐露出一角白屋，那是温泉公社的养蜂场，
却起了个有趣的名...

动身访美之前，一位旧时同窗写来封航空信，
再三托付我为他带几颗生枣核。东西倒不占分量，可是用途却很蹊跷。
从费城出发前，我们就通了电话。一下车，他已经在站上等了。
掐指立一算，分手快有半个世纪了，现在都已是风烛残年。
拥抱之后，他就殷切主地问我"带来了吗?"我赶快从手提包里掏出那几颗枣核。
他托在掌心，像比珍珠玛珞还贵重。
他当年那股调皮劲显然还没改。我问起枣核的用途，
他一面往衣兜里搁着，一面故弄玄虚地说"等会儿你就明白啦。"
那真是座美丽的山城，汽车开去，一路坡上坡下满是一片嫣红。
倘若在中国，这里一定会有枫城之称。过了几个山场，
他朝枫树丛中一座三层小楼指了指说:"喏，到了。"
汽车拐进草坪，离车库还有三四米，
车库门就像认识主人似的自动掀启。
朋友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买这座大房子时，
孩子们还上着学，如今都成家立业了。
学生物化学的老伴儿在一家研究所里做营养试验。
他把我安顿在二楼临湖的一个房间后，就领我去踏访他的后花园。
地方不大，布置得却精致匀称。我们在靠篱笆的一张白色长凳上坐下，
他劈头就问我"觉不觉得这花园有点家乡味道?"
经他指点，我留意到台阶两...

每天早晨我在湖边等小艇，常有位银发的老教授蹒跚的走来。
"早安，"他老远的就打招呼。
"今天还出去划船吗?"我问。
"当然，天气真好啊，我太喜欢钓鱼，可惜这湖中的鱼不大。"
"反正你是为钓，并非为鱼。"
"对极了，对极了。我是为钓，不是为鱼。"
他一边说着，一边登上小船，
带着他的钓具与几本书，马达照例不开，
双桨轻轻划破水面，悠然远去。
我抬头目送他远去，眼前的景色，令人欲醉。
好像只有华兹华斯的歌声足以形容:
这一幅风光，如梦
山河这样清秀
水这样清澄
山与水之间相接了
这山啊
有多高耸入云端
就有多深映入水中
日光直射的水面，是一条银河，其余的湖面是一片澄碧。
小舟的影子越来越远，桨声的起落越来越轻，
这一叶扁舟终于消失在一片黎明的霞光中，
我的思潮好像也冲入了这静谧溢的山谷里。
这位老教授在哥伦比亚教书，他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的。
因为我也在宾大上学，所以每天总好奇的与我谈几句，
好像在与我谈话中，还可以寻觅到他的青春。他在哥大已教书三十年了，
这几年的暑假常到这湖边来。每天扁舟垂钓，竟日方归，
多能钓上一两条二三寸长的小鱼，而他的享受却是在钓。
能够欣赏钓，而不计较鱼，是会使一个人快乐，使一个团体健康，
使一个社会成功的。美国有许多学者，在一个学校工作，一工作就是一生，
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以宾大而论，今年就要养着一百零八个退休的老教授;
这些教授服务于宾大，少的已有四分之一世纪，长些的有服务四十年的了。
并不是美国人的耐性特别长，实是他们在工作本身发现出无限的趣味，
感觉自己沉醉于鸟语花香和山清水媚。至于鱼竿之下是否有鱼，他们反而忘了。
普渡大学校长郝德说"科学的无限疆界，展开在人类面前。"
每个知识的先驱者所面对的，由外人看来，好像是山穷水尽的泥穴，
其实在他自己看来，却是花繁叶满的桃源，因而流连立忘...

天气阴沉沉的，时落时停的阵雨，已使院前的紫藤花褪了颜色，
每个人在精神上都似浸渍在一缸神秘的淡酒中，恍惚而迷惘在。
一阵杂沓飞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更掺夹着稚弱的嗓音。
门铃在响，紧一阵，慢一阵，好像是一只生涩的手在乱按着琴键。
"会是谁呢，这样的按门铃?"
我一边想着，一边自窗口外望，看到门槛下面的空隙处，
露出几只橡皮的露趾小拖鞋。
我猜出了一半:这些来访者可能是附近的小孩们。
但我仍不得不问一下"谁呀，找谁?"
"是我们呀，来找你玩。"
果然是他们!以前我在空闲时，常常拿些糖果、
饼干给他们吃，也逗着他们玩玩。
我今天实在很忙，没有时间来和他们玩，并且，
再过一会儿我得出去办点事，我于是就隔着窗纱向他们说
"小朋友们，我今天很忙，改天再和你们玩吧。"
"那……我们和你家的小狗玩吧。"听得出依旧是那微微嗄哑的小嗓门，
我想像得出又是那个梳着分头的小胖在说话。
这个大约五六岁的可爱男孩，今天又作了巷中孩子们的发言人，
他的答语使我不禁微笑，他们竟然"降格以求"，
只希望和我家的小狐狸狗玩玩就好。
他们以前曾进来和小狗玩过，在院子中和小狗追逐着，
使我的这栋小房子变成一个嗓杂的音乐盒，到处充满了笑声和叫闹声。
"...

那时，我是个七岁的孩子。在一个假日里，同伴们往我的口袋里装满了铜板。
我立即向儿童玩具店跑去。珞上，我看见别的孩子手里拿着哨子，
哨子吹出的声音把我迷住了。我就把铜板掏出来，换了一只哨子。
我回到家里，一蹦三跳的吹着哨子跑遍全屋，为此颇为得意，
不想妨碍了一家人。我把买哨子所付的钱告诉兄姐和堂哥堂姐时，
他们说，我付了四个哨子的钱，还对我说，多付的钱本来可以买许多好玩的东西。
他们取笑我做了件蠢事，把我气恼得哭了起来。甚至一想到这件事，
我所感到的羞辱，超过哨子带给我的乐趣。
然而，这件事一直印在我的脑际，后来对我颇有益处。
每当别人引诱我去买一些我用不着的东西时，我常常告诫自己，
"别对哨子花太多的钱"，我把钱省了下来。乃至长大成人了，
来到大千世界，观察人的一举一动，
我想，我遇到了许许多多"对哨子付出太多的钱"的人。
有的人渴望得到宫廷的青睐尘，把时间浪费在宫廷会议上，
放弃休息、自由、美德...

明朝有位名叫景清的御史大夫。年轻时，他在国学里读书，
一位同窗藏有秘本书，不肯外借。景清很想看这本书，
就再三请求，并保证次日早晨归还，这才把书借到手。
翌日清晨，那位同窗去索书，景清想惩罚他一下，
故意说未曾借书。这位同窗一怒之下，告到主管学府的祭酒那里。
景清拿着那本书去见祭酒，说:"这是我平时读的书，不是借的。"
并当场把书从头至尾背了一遍，而那位同窗却连一句也背不出。
于是祭酒反把书的真正主人斥骂了一顿，把书断给了景清。
那位同窗真是有口难辩啊!后来，景清还是把书还给了他，
对他说"我认为你把书藏得太过分了，不过借此开个玩笑罢了。"
这个小故事颇有意思。那位珍藏秘本的人不能诵一词，
而借读的景清却能在一天之内把书从头至尾都背了下来。
正所谓"存书不如借书"。难怪清代学者袁枚感叹说:"书非借不能读也。"
袁枚的话，乍一听来似甚乖谬，但仔细想来，却又有几分道理。
因为凡是借别人的书，"必虑人逗取"，于是便抓紧快读，
以便及时送还。又因为这种借读的书，
"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见之矣"，
所以读起来格外用心。景清之所以能在一天之内把一本书背诵下来，
除了他有较强的记忆力外，这也算得一个重要原因。
借读的例子还有很多。东汉王充，家贫无书，常到书肆借读，"
一见辄能记忆，明代大学问家宋漉还详细讲过借读时的心情，
他说，一旦借得书来，不管天气多么寒冷，即使砚台结了冰，
手冻得无法屈伸，也要抓紧抄读，抄完后就赶快给人家送去，
不敢稍微超过约定的期限。这就是说，
借读能使人自然产生一种读书的紧迫感。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是景清那位珍藏秘本的同窗。
这种人，自以为...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微物，
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夏坟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
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
又留坟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
果如鹤咬云端，怡然称快。
于土墙凸凹处，花台小草丛杂处，常蹲其身...

一天到野外去，走过牛栏，看见黄牛在吃草，
它慢慢地嚼奋，慢慢地嚼。
牛吃的只是一些干草，嚼着竞那么有味道;
而那些干巴巴尘的枯草，竞会使它变成那么
有肉、有力、有用的牛去。它的上下月号在不停地动着;
它是在从胃里面搬出一度主吞下去的草来咀嚼:它在反刍。
我站着，看了一会，嘴里面似乎也感到一些甘甜。
想到人吞咽过的知识，或经验过的情感，
也像是要在反垒的时候，才更有滋味似的。
过去吞下去的，当时并不觉得怎样，无论是甜是苦，都差不多一个样。
因为年轻的时候，人总像是在囫囵地吞吐着一切。
这些吞下去的东西，一直在"胃"里，并没有消化。
等到年纪渐渐地大起来，晓得了咀嚼的滋味，
而又不容易摄取立到想吃的好东西，
才把"胃"里的那些东西搬出来，细细地加以咀嚼。
经过了反刍之后，那些东西于是也就成为真正的营养了。
年纪轻的时候，凭着健康的胃，不加咀嚼，只是囫囵吞下去的
悲伤、欢喜、愤怒、憎恨或是爱……在当时确也没有吃出什么味道来。
吃过的，不能算是真正吃过;有过的，也不能算是真正有过。
年轻时，身体好，毋须十分注意到营...

中外美术史上有些事情，可以说是相映成趣的。
中国唐代的吴道子有"画圣"之称。他二十岁开始学画，
五十多年没有间断过艺术生活。他画的人物，
前人形容它有"八面玲珑的妙处"。传说他初学画时画过许多鸡蛋，
因此画起圆圈来，信笔一挥，就像用圆规画成一样，"令人看见惊呆"。
欧洲文艺复兴时代成为"画坛三杰"之一的达·芬奇，画过《蒙娜丽莎》
《后的晚餐》和许许多多其它著名的画。据说，
他小时候学画也是从画鸡蛋、画苹果开始的。
他的老师起初总是要他画这类东西。达·芬奇不耐烦的时候，
老师就这样告诉他道"别以为画蛋很简单，很容易，要是这样想就错了，
在一千只蛋当中没有两只形状是完全相同的。
即使同是一只蛋，只要变换一个角度看它，形状便立刻不同了。
例如把头抬高一点，或者把眼睛看低一点，这个蛋的椭圆形轮廓也大有差异。
所以，如果要在画纸上准确地把它表现出来，非要下一番苦功不可。
多画蛋，那就是训练眼睛去观察形象，训练手随心所欲地表现事物，
等到手眼一致，那么对任何形象都能应付自如了，这个基础工作必须首先做好。"
达·芬奇听从老师的话，一步步努力，终于成为卓越的画家。
中西画史上都有这么一桩轶事也。这说明"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
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基础的功夫很重要，好像积木游戏，底下不端正，搭起来的东西就容易倾倒;
就是不倾倒，也很容易歪歪斜斜。有些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成为著名演员之后，
仍然坚持练基本功，道理也正在这里。
必须打好基础，才能够建造房子，这道理是很浅显的。
但是好高鸳远、贪抄捷径的心理，却常常妨碍人们去认识这普通的道理。
不但在开始学习的时候应该从基本的...

在书店里看到一张小卡片，很有意思，把它买了下来。
卡片上是一棵屹立在山岩之上的老树。黑压压的岩丛之后，
一抹阴沉的蓝映着老树，只有半面光明。老树身上，
已不剩叶子，更无娇花，而且顶端已经削落飞树的脚下，
稀疏的杂草之中，躺着从树身上掉落的几根枯枝，但更多的旁枝，
大小参差，却还依附在老树身上，错节穿叉，那神态，
似乎是在飞舞着。就在树梢断折之处，还有两枝才是健壮的，
从树干突出，直插云天。有了这些，老树看起来可
就不老，而且神采飞扬绝没有要倒下的样子。
显得苍老的反而是那阴沉而蓝的天空。
卡片上写着和老树的风格相称的两行:
不畏风袭霜侵，
仍要坚持傲骨。
已经没...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故虽有名马，只辱于奴隶人之手，骄死于槽扬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菜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
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

顾先生一家约我去费城郊区一个小的大学里看花。汽车走了一个钟头的样子，
到了校园，校园美得像首诗，也像幅画。依山起伏，古树成荫。
绿藤爬满了一幢一幢的小楼，绿草爬满了一片一片的坡地，
除了鸟语，没有声音，像一个梦，一个安静的梦。
花固有两片，一片是白色的牡丹，一片是白色的雪球。
在如海的树丛里，还有闪烁着如星光的丁香，这些花全是从中国来的吧。
由于这些花，我自然而然的想起北平公园里的花花朵朵，与这些简直没有两样。
然而，我怎样也不能把童年时的情感再回忆起来。不知为什么，
我总觉得这些花不该出现在这里。它们的背景应该是来今雨轩，应该是谐趣园，
应该是宫殿阶台或亭阁栅栏。因为背景变了，花的颜色也褪了，人的感情也落了。
泪，不知为什么流下来。十几岁，就在外面飘流，泪从来也未这样不知不觉的流过。
在异乡见过与家乡完全相异的事物，也见过完全相同的事物，
同也好，不同也好，我从未因异乡事物而想到过家。
到渭水滨飞那水，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我只感到新奇，并不感觉陌生;
到咸阳城，那城，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我只感觉它古老，并不感觉伤感。
我曾在秦岭中拣过与香山上同样红的枫叶;我也曾在蜀中看到与太庙中同样老的古松，
我并未因而想起过家，虽然那些时候，我穷苦得像个乞丐，
但胸中却总是有嚼菜根用以自励的精神。我曾骄傲的说过自己:"我，到处可以为家。"
然而，自至美国，情感突然变了。在夜里的梦中，常常是家里的小屋在风雨中楞塌了，
或是母亲的头发一根一根的白了。在白天的生活中，常常是不爱看...

少时，读书养晦堂之西偏一室。
俯而读，仰而思;思而弗得，辄起，绕室以旋。
室有洼径尺，浸淫日广，每履"之，
足苦踬焉；既久而遂安之。
一日，父来室中，顾而笑曰"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国家为?"
命童子取土平之。后蓉...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
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
嗟呼，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
岂足以言得士?
...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笠竹闻水声，如呜现环，心乐之。
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洌。
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俶尔远逝，
往来翕...

是怎样的一种灯光，辉煌成这一番气象?
那些简陋的小摊子，有的只不过是几根竖立的铁枝共撑着很薄的篷子;
有的竟连这挡雨的设备也省下了，只凑几个木箱子盖上木条或三夹板，
就成了货品的陈列处;有的却干脆在地面铺一张长方形塑胶布，
就做起小本生意来!瞧这些摊子似摊非摊的互相紧挨着，
感觉上又似乎各有不容跨越的雷池，我不禁想，
这是刻意的排列，还是一种无心的艺术?
为了吸引熙熙攘攘工的过客片刻的驻足，
每个摊子都各尽所能、花招尽出----
哪些应该悬在显眼的地方，哪些应该平放，哪些应该挂在前，哪些可以置于后，
在安排前似乎都曾经过周详的策划。连招袜生意的布条也奇文百出，
那些书?着"大减价""买一送一""跳楼货""折扣50%"的已属保守老土;
而今似乎语不惊人誓不休----圣诞前夕他来个"圣诞老人下令乱卖"，
农历新年前夕，他扬着"天公下旨大平卖"的纸条，
平时就有"平到你偷笑""亏本大清货""痛苦乱卖"的花招……
这其间的智慧及幽默，要经过几许生活熬煎的磨炼方可炼就!
如果我说夜市场是民生的枢轴，你可同意?
瞧这儿:举凡用的、吃的、穿的、装饰的、点缀的，应有尽有，
就是小小嘉应子，也有几类任君选择。
再有一些平时在巴刹难见一面的菜蔬及药草，
竟也林林总总地登场招摇。
如果我说夜市场是马来西亚社会结构的缩影，你可同意?
这儿，三大语言此起彼落;在挑在买的汹涌的人潮攒动着不同的肤色;
在招揽议价的买卖人中也有三大民族的轮廓。
这热腾腾的画面已被泼上协调的色彩----
华族的成衣摊、鞋摊前有巫族印族的顾客;
巫族的"沙爹""汉堡包"，印族的"加尖不爹""糕果""敦马央"都有华人在光顾。
什么"种族藩篱";"两极化"等等人为的障碍都不是这儿的事，
这儿只有一片祥和圆融的特殊景致。
往往，夜的寂寥是先被录音带摊的歌声乐曲划破;紧接着，璀璨的灯光也揭开了夜幕。
从六十年代的抒情老歌到九十年代的摇滚乐曲，似潺潺细流、似澎湃巨浪，
开始浸过你心田。稍后，从四面八方传来了越来越热闹的人声:
卖者的招揽声、买者的讨价还价声、
闲者天南地北的谈话声、幼者又哭又闹的撒娇声、
卖冰洪淋者的摇铃声……皆以不同的频率任意播放。
这生活的交响曲乍听时似感杂乱，
待熟悉了，倒觉得在混淆中也有其统一的地方。
这儿的摊子虽多且繁，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其间各有不同种类的顾客:
主妇们多挨在蔬...

夜，来临了。是一个非常幽美的海滨的夏夜。
夕阳落山不久，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桔红色的晚霞。
大海，也被这霞光染成了红色;但是，它比天空的景色更要壮观。
因为它是活动的，每当一排排波浪涌起的时候，那映照在浪峰上的霞光，
又红又亮，简直就像一片片霍霍燃烧着的火焰，闪烁着，滚动着，消失了。
而后面的一排，则又闪烁着、滚动着涌了过来。..
随着夕阳的逐渐西沉，天空的霞光渐渐地淡下去了，淡下去了:
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绯红又变为浅红。后，
当这一切红光都消失了的时候，那突然显得高而远了的天空，
则呈现出一片肃穆的神色。早出现的启明星，
在这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起来了。
它是那么大，那么亮，整个广漠的天幕上只有它一个在那里
放射着令人注目的光辉，活像一盏悬挂在高空的明灯。
夜色加浓，苍空中的"明灯"越来越多了。
而城市各处的真的灯火也次第亮了起来，
尤其是围绕在海港周围山坡上的那一片灯光，
它们从半空中倒映在乌蓝的海面...

露台，也叫阳台。是太阳看得见你，你也看得见太阳的地方。
太阳能把衣服晒干。
一些老爸爸、老妈妈把露台当作晒衣的地方，任由绳索，竹竿，
铁支纵横结网:拉杂的盘丝洞工，像老人密密麻麻的心事。
太阳能让花朵绽开。
于是，喜爱美丽的年轻女子、养花怡情的成年男子，
便把露台当作巨形花篮，在小小的空间营造出多姿多彩的花趣:
一串串的藤蔓攀爬，一盆盆的繁花怒放。人呢，就在花景中弈棋、
阅读、张望。此情此景，看了总让我想举起相机，想拿起画笔。
酒店的广告手册，常常把露台当卖点"当你租下此房，
你也租下了露台的美丽景致，
向上望是椰影婆婆，向下望是泳池碧绿;
再远一点，沙滩海鸥，夕阳晚霞。这一切，都是你的。
"多少游客，就是这样被迷倒了，乖乖抽出信用卡，
让柜台小姐笃笃答答挪走他的钱。
"露台，是一间屋子的肺。"陆太太说。
丈夫想在露台上盖凉篷，陆太太反对:"露台不露天，
就像空有鼻子不会呼吸一样。"
不热的下午，陆太太喜欢在露台喝茶。一张小桌子配上四张小凳，
一个小茶壶配上四个小茶杯，
火腿、蕃茄片、鸡蛋卷、奶油饼排列桌面，
加上一首轻快的西洋曲子:一顿轻松写意的下午茶便形成了。
但我比较喜欢上她家喝晚茶。
入夜，一切生活琐事杂务都告一段落，心情轻松;
清风明月，茶香笑语，特别可人。
陆家小儿子见到妈妈的朋友来，高朋满座，特别兴奋。
小不点儿坚持为我们倒茶，抹桌，倒花生，捧西瓜。事后，
使抽出计算机，假惺惺地算账。一身兼任店小二和茶坊东主。
朋友摸着他的头，笑问"掌柜的，你几岁?"小朋友说"二十。"
大家环视而笑"那我...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
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
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
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
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绵软软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
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
树上的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
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
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
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
风里带来些新的泥土的气息，时青草味，
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
鸟儿将案巢安在繁花嫩斗当中，高兴起来了，
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

梁任公先生晚年不谈政治，专心学术。大约在民国十年(1921年)左右，
清华学校请他作第一次的演讲，题目是《中国韵文里表现的情感》。
我很幸运地有机会听到这一篇动人的演讲。那时候的青年学子，
对梁任公先生怀着无限的景仰，倒不是因为他是戊戌政变的主角，
也不是因为他是云南起义的策划者，实在是因为他的学术文章对于青年
确有启迪领导的作用。过去也有不少显宦，
以及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校讲话，
但是他们没有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任公先生的这一篇讲演稿，后来收在《饮冰室文集》里。他的讲演是预先写好的，
整整齐齐地写在宽大的宣纸制的稿纸上面，
他的书法很是秀丽，用浓墨写在宣纸上，
十分美观。但是读他这篇文章和听他这篇讲演，那趣味相差很多，
犹之乎读剧本与看戏之迅乎不同。
我记得清清楚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高等科楼上大教堂里坐满了听众，
随后走进了一位短小精悍秃头顶宽下巴的人物，穿着肥大的长袍，步履稳健，
风神潇洒，左右顾盼，光芒四射，这就是梁任公先生。
他走上讲台，打开他的讲稿，眼光向下面一扫，然后是他的极简短的开场白，
一共只有两句，头一句是"启超没有什么学问----"眼睛向上一翻，
轻轻点一下头"可是也有一点喽，"这样谦逊同时又这样自负的话是很难得听到的。
他的广东官话是很够标准的，距离国语甚远，但是他的声音沉着而有力，
有时又是宏亮而激充，所以我们还是能听懂他的每一字，
我们甚至想如果他说标准国语其效果可能反要差一些。
我记得他开头讲一首古诗，《箜篌引》:
...